信王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周鸣道:“赵公子与温大姑娘相识于半年前的一场游园诗会,赵公子出身武将世家,英武不凡,文采却也出众,当时很出了些风头,不少闺秀千金对他青睐有加,温大姑娘亦是。之后温大姑娘便主动接近赵公子,两厢来往之后,两人便熟络了,后来关系愈发亲密。”

    “但叫属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您与温大姑娘的婚约是早于两人相识之前的,就算不至人尽皆知,但赵公子作为赵将军的儿子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敢如此胆大妄为与温大姑娘来往,属下便觉得要么这人有什么目的,要么当真是两情相悦不能自己。”

    “为了查清赵公子的真实目的,属下便让人从赵公子身上入手详细调查,之后便发现,赵公子与温大姑娘每次会面时,王妃都会在场,此乃其一;还有便是,王妃身边一个叫万山的小厮——便是王妃最信重的蔡嬷嬷的儿子——经常与赵公子身边的小厮风瞳有来往;更重要的,在王妃出嫁当日,赵公子突然给温大姑娘送去断绝来往的信件,温大姑娘之后更是绝食相抗再见了赵公子一面,但赵公子依然毫不留情的回绝了。而就在温夫人出事的前一日,万山和王妃身边的宝蝉还曾出府在盛景楼秘密见过赵公子。”

    信王半晌没有说话,他将双肘搭上四轮车的扶手,修长白皙的手指交于腹前轻轻摩挲,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王妃和赵家小儿又是甚么关系?”

    周鸣忙慎重道:“查到王妃这里属下便让人停下了,没有您的允许属下不敢私自往下查,而没有切实的证据,属下更不敢妄断。”

    然而都不是无知小儿,凭借如今查到的这些已经可以推断出无数种可能:比如与赵德川有私情的不止温家大姑娘;比如温慈可能并不是单纯的替嫁,而是有预谋的;甚至可能温慈的人品都有问题,她如今在他面前所呈现的一切都是假象……

    又是半晌沉默,信王清俊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幽冷得就似高高在上的谪仙。他突然觉得屋子里有些沉闷,摆手道:“推我出去吧。”

    周鸣忙将他推到屋外廊下,已进夏日,正午过后外面依然炎热,女主人不在,丫头婆子们本躲在廊下做针线,见他出来忙起身见礼。周鸣挥手让她们下去,这院子里就变得十分寂静了。

    正房前的甬道左右种了一对合欢树,如今正是它们的花期。它们的花朵很有趣,不是片状的花瓣,而是絮状的,且下白上粉,显得尤其粉嫩。花朵两两相对盛开,便如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这也是合欢树美好寓意的由来。

    更巧妙的是它们的树叶,精致细密,白日里敞开了怀抱迎接太阳,待吸足了光热后,到了晚间却将叶片一合,你便再难看到它的心胸,也不知它藏了什么秘密。

    信王微眯了眸子看着那对盛开仿若红云的合欢树,觉得温慈与它们真是像极了。

    她也是精致粉嫩的,嫁进来就表达了对他的崇敬和喜欢,在她的直白和爱娇下,他只觉得自己被她注入了鲜活的美好,看见她时便不由自主的笑,抱着她时心头不由自主的发软,她受了委屈时恨不得将她推去身后替她阻挡万般磨难……

    可她就如这合欢树叶一般,白日里对他敞开了心怀,可到了夜里,她又会将自己藏起来,叫人看不见真正的她。

    他知道她聪敏,心机手段样样不缺,甚至她也曾和他坦白有事瞒着他,所以瞒着的便是她和赵家小儿的事?提前预防,等到真正事发的时候他便不会如何生气?

    那时他是如何说的,‘你有事瞒着我,我自然不会很开心,可你这会儿坦诚告诉我,我便也尊重你,等你有朝一日想说了,我自然也就知道了,既不会生气也不会不理你。’

    他觉着自己活了三十二年,胸襟气度和教养样样不缺,也自觉是个信守承诺言出必行的人物,他也应该相信温慈,等着她告诉他真相。

    可如今,心里这股憋闷是怎么回事?

    温慈回到春熙苑时便看到信王一个人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合欢树出神,忙迎了上去,廊下虽不至晒到太阳,但天气炎热,他玉白的脸上也热出一片浅淡的红,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忙拿帕子给他轻轻擦拭,嘴里埋怨道:“这么热的天儿您出来作甚,便是想看什么花啊草的,叫人打开窗户,坐在窗下的榻上看不是一样的么,便是您不怕热,也要注意别叫伤口再出问题。”说的是他断腿上刚长合没多久的旧伤。

    信王任她施为,一双眸子却盯着她,她脸上也是一片绯红,鬓角鼻翼也被汗水染湿,拿出帕子却当先为他擦拭。她的眼睛大而圆,深棕色的眸子,这么近的距离,他清楚看见里面的认真和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