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阖着眼睛,长长睫毛在眼窝处落下阴影,薄唇动了动:“一打听出季风的投资款才几千万,主演又跑了,钟鼎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狗也准备溜,本子一字不差地照着原著抄,现在要开机了,随手塞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跟组——”

    “啧,这么多年了,没人扒出来他到底找了哪位天才枪-手代劳吗?”

    后座探出个戴黑色棒球帽的脑袋:“您不是只跟他见过一面吗?怎么这样说?”

    女人反手拍了下那帽檐,将帽子扣到对方脸上:“但凡你平时看的时候能用点脑子,也不至于问出这种问题,你瞅钟鼎那大腹便便,恨不能把钱纹在身上的样子,像是能写出《心理追踪》那俩苦大仇深主角的亲爹吗?”

    “他这几年赚的盆满钵满,既无生活忧虑,又没身患绝症,哪来那么多苦?”

    “那有些作者写的角色也让读者觉得惊艳又美丽,本人也是个普通人啊?”整理好自己的帽子,柏月不服地反驳一句。

    “不一样,作品反映创作者的内心和经历……”说到这里,前座的人叹气:“说了你也不懂。”

    许是躺够了,她从椅子上坐起来,将墨镜扣下,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制片人差不多到了,跟我去看看剧组的筹备,对了,钟老狗派来的那小虾兵叫什么来着?”

    “笔名是……‘坠明’,好难记。”

    “一盏灯落进深渊里,这么不吉利,暗示我明珠蒙尘呢?”

    柏月起身帮她拉开车门,薄菀拉好自己的口罩,低头从车上下去,往《明月传》的剧组区域走,淡色的眼珠像琉璃,随意扫过路边盛开的杨柳桃枝。

    而后蓦地顿住。

    柳树下,与一位佝偻老人交谈的单薄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米白色针织衫长袖挽上手臂,长发用一根木刻簪子随意挽住,薄菀的目光从脖颈流连到那张扬着黑色兰草的肩膀,走到腰际,又往下逡巡,只觉这人真是……又瘦又直,尤其那双腿。

    “薄导?”三进的院子里走出个胖胖的身影来,见着她就眉开眼笑:“怎么到了门口不进来?特意等我来迎你是不是?”

    薄菀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挂上如沐春风的笑,主动伸出手去,“哪儿敢劳驾金姐来接?叫我小薄就行,初次合作,我还要向金制片人这样的优秀前辈多学习经验才是。”

    金姐被她三言两语哄得眉目里的笑意更真几分,回捧了她几句,末了还是忍不住忧愁:“哎,郭副导刚还跟我抱怨呢,新定下来的这两个主演,只交了试镜的片子,还不知道现场走戏到底效果怎么样,要不合适,我看咱明天还真开不了机……可惜了这年前算过的好日子。”

    随着她的话笑了出来,薄菀目光不自觉又飘向远处的人,慢慢应道:“明天恐怕不行,就算两个主演今晚到位了,我感觉本子还有要改的地方,最近一直想着找钟老师聊一聊,可惜一直没这个机会。”

    说到剧本,金姐抿了抿唇,显然也知道了钟鼎本人不来的消息,但看到远处走近的人影,很快又笑出来:“是,钟老师最近在忙《心理追踪》这个ip的第二季,听说要闭关写稿,但他派来的这位也是个不错的大将,坠明老师,我跟她合作过,去年的夏天播出的那部《枫叶秋》当时也是她跟组的。”

    彼时喻夏已经走到跟前,望见薄菀的时候,眸光闪烁了片刻,很快遮掩过去。

    “坠明老师,这位是薄导,青年海归,M大导演系毕业——”金姐笑着给她们俩互相介绍,“薄导,这位就是坠明老师,钟老师的得力干将,接下来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薄菀率先伸出手去,唇角笑容扩大,“坠明老师,好名字,残星点点坠明铛,有意境。”